走进浙江宁波一家文具企业的展厅，琳琅满目的笔具、文件夹、创意杯具错落有致地陈列在展架上，勾勒出一个精致多元的“文具宇宙”。许多在欧美市场热销的产品背后牛小散，都能见到这家企业的身影，风靡全球的泡泡玛特亦是其合作伙伴。
近日，由中国人民银行浙江省分行主办的“金融支持浙江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调研活动走进宁波，《中国经营报》记者随行采访了解到，在国际贸易遭遇挑战，特别是美国加征关税的背景下，这家文具企业依然保持稳健经营、订单充足，展现了中国制造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强大韧性。
与此同时，企业也在加快布局国内市场，以更积极地应对外需波动。国务院在做强国内大循环工作推进会中指出，要“把发展的战略立足点放在做强国内大循环上”，并提出统筹扩大内需战略与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政策引导下，各地纷纷出台支持措施，深挖出口转内销潜力，为外贸企业提供更多可行路径。
高端制造筑起护城河
我国是全球最大的文具出口国之一，出口额约占全球办公文具总额的30%。
记者调研了解到，位于宁波的宁波赛龙进出口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赛龙公司”），即前文所述文具企业，专注于笔类及高端办公文具产品的出口，主攻国外定制IP类商超渠道，定位中高端市场。
目前，赛龙公司已成为欧美市场文具类主力供应商之一，年销售额超过7亿元，产品远销全球40多个国家。欧洲市场占其销售额的40%，美国市场占15%，其余覆盖东南亚、中东、南美等新兴市场，销售网络日趋成熟。
一支圆珠笔的生产，表面看似简单，实则是多产业链协同的成果。赛龙公司总经理章吉龙介绍称：“生产一支笔，需要塑料、金属、表面处理、电镀、印刷、包装等多个环节协作，才能实现多工艺、多材料的一体化整合。我们的制造涵盖金属冲压、精密喷涂、锂电池配套等多个流程。这种复杂度与完整度，是中国独有的产业链优势与性价比决定的。”
赛龙公司只是中国制造业企业的一个缩影。中国银行（601988.SH）研究院银行业与综合经营团队主管邵科分析称，我国供应链体系的核心优势包括：第一，供应链门类齐全、独立完整，依托于庞大的产业集群和灵活的中小企业生态系统，对需求的响应速度快、定制化能力强。第二，具备深厚的技术积累与创新优势，特别是制造业与新技术的融合形成了更新的发展路径和更高的发展形态，一些产业新赛道已形成先发优势。第三，供应链的数字化转型领先，从商业模式的革新到供应链环节的优化，从生态系统合作到业务组织协同，数字化正在全面重塑传统供应链。
章吉龙坦言，在文具出口行业竞争日益激烈、利润空间压缩的背景下，赛龙公司区别于快时尚的追风模式，更重视产品质量与设计创新，合作品牌包括名创优品、潘红马等牛小散，通过ODM（原创设计制造）模式，将客户品牌风格深度融合于产品中，打造具有辨识度的“小众精品”。
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经济学院教授沈国兵指出，面对日益复杂的贸易政策环境，高端制造不仅提升产品质量与效率，更能满足全球市场对个性化、智能化的需求，提高企业在全球供应链中的竞争地位。
“国家战略明确制造业聚焦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方向，通过攻克核心技术和产业链协同，向高附加值环节攀升。中国的电子信息、人工智能、生态环保等产业发展规模、质量均保持世界领先，将有力支撑制造业的产业升级进程。在新的国际环境下，客观上需要中国制造业向高端迈进，并重塑全球价值链分工。”上海经邑产业数智研究院副院长沈佳庆说。
设计与产业链的双重优势，构成中国外贸企业稳固海外市场的关键所在。其背后，是金融资源的精准赋能——从出口信贷到供应链融资，从汇率避险到订单质押，金融工具的全面支持不断增强企业抗风险能力，为宁波外贸注入强劲动能。
随着业务规模扩大，企业面临的资金压力也与日俱增。章吉龙告诉记者：“海外客户账期延长趋势明显，而对供应商的付款时间无法相应延长，导致运营中产生资金时间差，赛龙公司主要通过银行贷款填补流动资金缺口。”
针对企业面临外汇波动风险问题，宁波银行（002142.SZ）相关人士表示，该行通过“外汇金管家”系统为进出口企业提供7×24小时线上服务，涵盖外汇结算、融资、避险等200余项业务，帮助企业更高效应对国际金融市场的不确定性。
外贸企业开拓内需市场
在稳固海外市场的同时，赛龙公司也将目光投向了国内市场。这一战略调整，正是当前众多外贸企业应对外需波动、开拓内需市场的缩影。
章吉龙表示：“我们正有意识地从海外市场分出部分精力，转向国内。我们一直秉承‘为用户创造美好生活’的使命，而这个‘用户’不仅仅是海外消费者。虽然国外客户已经享受到了我们物美价廉的产品与服务，但我们希望，国内消费者也能同样体验到这份品质与价值。”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48.8万亿元，同比增长3.5%。中国已稳居全球第二大消费市场。这为外贸企业“出口转内销”提供了广阔空间。
2025年5月，国务院召开做强国内大循环工作推进会，明确提出四项重点：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推动科技与产业深度融合、补链强链拓链增强产业韧性、以消费升级引领供给升级，推动供需动态平衡。
中证鹏元研发部资深研究员吴进辉认为，做大国内大循环，积极提振内需是核心，进一步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和内外贸一体化，推动供给和需求动态平衡，破除市场分割和国内外标准规制的差异，能更好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国内市场的优势，释放内需的强大潜力，为外贸企业提供“缓冲垫”，承接外贸企业出口转内销的需求，降低外贸企业的经营风险，增强发展韧性。
华泰证券研究所相关研报指出，外部经贸扰动的短期担忧有望获得不少缓和。但是，作为服务“美国优先”的工具，美国关税及其带来的外部经贸扰动的长期性和复杂性或不可低估。
上述研报指出，近期国务院做强国内大循环工作推进会以及高层的一系列调研，一定程度上指明了方向，即短期和长远兼顾，短期是突出内在的稳定性，长远要强调长期的成长性。其中，内在稳定性从两方面考虑，一是实体经济层面，聚焦的关键问题和薄弱环节是外贸企业帮扶、稳定就业、提振消费、扩大有效投资；二是稳定市场预期，金融一揽子政策的高规格预告，在落实此前政治局会议精神之余，更是传递政策底线和市场底线的信号，是对市场信心和预期的夯实。
庞大的消费市场与强大的供应链基础，共同构筑起国内大循环的坚实基础。沈国兵分析称，中国具备完备的产业体系，涵盖41个大类、666个小类，构成高效的产供销网络；劳动力成本和基础设施优势显著；多行业技术与资源融合所产生的“溢出效应”，不断催生新产业与创新动能，推动企业协同进化。
在政策方面，浙江省经信厅近期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工贸联动支持企业稳产减负增效的实施意见（征求意见稿）》，提出大力推动出口产品转内销。包括加快国际标准与国内标准的转换、简化认证流程、设置出口转内销专区、给予流量费与展位费减免支持、推动外贸优品纳入“以旧换新”政策范围等，为企业开拓国内市场提供实实在在的支持。
“当前国内宏观政策的重心就是扩内需和促消费，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消费市场，人口基数大、消费能力强、市场潜力深，为外贸企业‘出口转内销’提供了庞大的国内市场机遇。”吴进辉分析称，外贸企业要适应国内需求，重建产品、渠道、账期、销售等能力，且面临国内的市场化竞争压力。下一步，政策还需打通内外规则的堵点，解决企业转内销的投融资问题，适当提供融资配套支持（货币政策也可以设立结构性政策工具）或财政给予一定贴息政策。
对此，沈佳庆也建议，对于出口转内销急需提供帮扶的企业牛小散，金融机构可开展内销保险项下的保单融资业务，加大经营周转类信贷的支持，积极开展应收账款、存货、机器设备、仓单、订单等质押融资，为企业拓展内销渠道、调运产品等提供资金支持，还可依托大型电商平台积累的数据，对中小微外贸企业开展直贷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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